金正日為個人崇拜降溫還是統戰伎倆？ (2004/11/22)
Kosuke Takahashi撰文

東京 — 金正日的畫像被從公共建築物上取下的現象引起了北韓觀察家的揣測，專家們正設法弄清楚這個全世界最封閉的王國的個人崇拜為何有了變化。在北韓，“偉大領袖”金日成和“敬愛領袖”金正日兩人的畫像無處不在，但據報道，如今金正日的有些畫像已從平壤的部分公共場合撤下。眾所周知，每當北韓官方媒體提到金正日時，一定會加上“敬愛領袖”這個尊稱。但最近這一稱呼已被略去。

有關北韓領袖金正日下令將他的畫像從平壤的某些公眾場合摘除的報道引起世界的普遍揣測。一些分析家指出，“敬愛領袖”金正日的至高無上的地位在空前的經濟和國際政治問題的壓力下開始動搖；有人說可能是金準備讓位給自己的兒子；也有人說平壤只是更新畫像；還有人推測說金只是想向世界表明這個隱士王國將表現得人道一點，向外部世界開放一點。北韓這種看上去有點人道、溫和與實用主義的姿態可能意味著，平壤政府像世界其他各國政府一樣日益意識到第二任布什政府的強硬態度，可能想在目前尚未決定何時進行的六方會談之前改變外界對它的不良印象以爭取更多的支援。

沒人能斷定北韓到底發生了什麼變化。是金正日想給帶著傳奇色彩的個人崇拜降溫以期贏得朋友並感化人民，還是那些不滿他拒絕進行改革和向國際壓力讓步的人與其進行權力鬥爭的結果？

自上世紀90年代早期起一直致力幫助北韓難民在中國尋求庇護的日本民間組織－拯救北韓人民！的代表李陽華告訴《亞洲時報在線》，“通過取走那些畫像向世界表明北韓的個人崇拜正在降溫，其目的旨在使平壤從國際社會，特別是南韓的親北韓政治家和年輕一代中贏得更多支持者。”李陽華是開山大學經濟學副教授，他是日本的第三代朝鮮人。

令許多人驚奇的是，這不是現年62歲的金正日首次下令把自己的畫像從公共建築物上取下。2002年夏，北韓在日本的周邊組織－在日朝鮮人總聯合會就首次發生這類事件。此舉的目的是強調朝鮮半島的統一，南北韓本是同根生。當時，他們試圖通過此舉緩和、淡化、甚至降低個人崇拜的意識形態，突顯金正日對南韓的和解立場－把人民看得比意識形態更重要。為了贏得更多南韓的親北韓支持者，把他們發展成為未來的在日北韓居民總會成員並鼓勵他們把自己的子女送到該組織的附屬學校讀書，金正日明確命令在日北韓居民總會把他的畫像從在日本的北韓學校中摘除。

現在，特別是當平壤陷入嚴重的國際困境－堅決拒絕放棄自己的核武器計劃以及東京為多年前北韓綁架自己的公民感到憤怒並考慮實施經濟制裁之際，金似乎決定在國內故伎重施。他可能想通過在他的史達林式的國家表現出一些有限的、可能只是做做樣子的改變來拉攏更多南韓支持者。在與南韓、美國和日本打交道時，平壤采取典型的分化瓦解的策略。在這次核危機中，他打算依靠南韓的支援。

俄羅斯通訊社－塔斯社于上周二第一時間報道有關金正日的畫像被從其父金日成的畫像旁邊取走的消息。密切監視北韓媒體的日本Radiopress通訊社上周四的報道更使這種揣測火上澆油。報道說上周三北韓的官方媒體稱呼金正日時已略去“敬愛領袖”之類歌功頌德的贊美詞。Radiopress說，北韓中央廣播電臺、朝中社和其他媒體僅使用他的三個正式頭銜：“朝鮮勞動党總書記、朝鮮人民民主共和國國防委員會主席和朝鮮人民軍最高司令。”

據《韓國時報》透露，去年叛逃到南韓的一名北韓外交官上周四說，早在今年初金正日就親自下令摘除自己的畫像。就在同一天，日本媒體報道說金正日的畫像只是從平壤或全國的某些特定公眾場合（外賓常去的地方，如人民文化宮）。

且不管他何時真正決定取下他的畫像，不過至少他似乎已經認識到：如果不給個人崇拜降溫、不逐漸改變僵硬的意識形態、不盡力爭取南韓人（特別是南韓親北韓的執政黨－開放國民黨的成員）的更大支援，他就無法應付美國和日本在平壤的核武器計劃和多年前綁架日本公民的問題上施加的強大壓力。

在金正日于2002年8月底下令之後，在日朝鮮人總聯合會指示在日本的110所親平壤朝鮮人小學和中學摘除金正日的畫像，到2002年9月絕大多數學校服從命令取下畫像。在此之後，在日本的北韓居民數量開始減少。據說，當前有大約60萬南北韓人在日本生活。據說大約50多萬是南韓人，北韓人只有10萬。而在20世紀60年代之前，從南北韓來日定居的人數相當。但最近，許多南韓人已經改變原來支援北韓的立場。而且，最近幾年不少北韓人已加入日本國籍。

由于上述因素，親北韓的學校的入學人數逐年下降。由于沒有日本政府的補貼，昂貴的學費更加重了這種生源下降的趨勢。因此，父母不願送他們的子女入讀那些親北韓的學校，而是設法讓他們進入日本公立學校。

此外，綁架問題（多年前平壤特工綁架日本公民）激起了日本的反北韓情緒。面對這種情況，金正日于2002年8月命令在日朝鮮人總聯合會把他的畫像從學校取下，以期贏得南韓父母的人心並緩和他們對把子女送進在日本的親北韓學校的抵抗情緒。

針對最近層出不窮的北韓難民大規模叛逃（僅7月就有460多人逃跑），金正日也許期望降低對他的個人崇拜以阻止人員外逃。一些北韓人拼命想離開他們的“工人伊甸園”，他們甚至冒著生命危險翻越在華的各國使領館和學校的圍墻，這使北京非常尷尬。而且，淡化金正日在這個隱士共產主義國家的獨裁形象的決定也有助于北韓擺脫它作繭自縛所造成的極端不利的困境。過去4年裏，美國總統布什一直在北韓的核武器開發計劃及其長期存在的人權問題上不斷施壓。布什任命注重實效的鷹派人物賴斯在鮑威爾之後出任下一屆國務卿似乎會加強美國的這種強硬態度。

在北韓經濟持續惡化之際，為了爭取日本增加經濟援助和支付戰爭賠款，平壤繼續與東京玩弄貓捉老鼠的危險外交游戲。然而，今天東京的不少議員和市民都要求小泉政府考慮對北韓實施經濟制裁。在日本一代表團在平壤呆了一周都沒有傳來任何關于被綁架日本公民的任何好消息之後，這種反北韓情緒甚至變得更加激烈。該代表團帶回東京的只是兩名被綁架人質，包括1977年年僅13歲被綁架的橫田惠的骨灰。

北韓現在只能指望南韓總統盧武鉉領導的親平壤政府。南韓政界已分裂成以開放國民黨為首的親北韓陣營和主要反對黨大國家党領導的反北韓保守陣營。金正日利用這些政治分裂，似乎通過淡化個人崇拜的意識形態對南韓采取和解政策。

李陽華教授說平壤正設法從南韓爭取更多支持者。他還指出在金日成正式指定他的兒子為自己的王位繼承人後，也即1978年，金正日曾下令將他的畫像從公共建築物上取下。他說，當時金正日是想考驗人民對他的忠誠：據說那些奉命把他的畫像取下的人都受到懲罰並被送進集中營或監獄－這通常意味著死亡。他指出，這就是人們為何不能只看金正日命令取下畫像這一表面現象的重要原因。北韓人總是提心吊膽：既想奉領袖之命取下他的畫像，但也知道服從命令可能付出的代價。

李陽華表示，取消對金正日的“敬愛領袖”的贊美性稱呼也標志著他在努力向南韓和解。他說，“最近北韓已加強對南韓聽眾的媒體宣傳。”現在北韓已逐漸意識到“敬愛領袖”的稱呼激起南韓聽眾，特別是年輕一代的反感。李陽華還說他不排除金正日只是想更新畫像的可能性，因為舊的標準畫像是在他20幾歲的時候畫的，而現在金已62歲。不過他仍有可能想再次考驗人民對他的忠誠。